渭北塬上的青春星芒
—— 记渭南市白水县北塬镇中心小学马侨
字数:1680
2025-09-03
版名:教育家精神万里行

马侨为学生整理床铺
□通讯员 奚晓茹
九月的渭北塬上,黄土坡被阳光晒出暖烘烘的气息。马侨站在渭南市白水县北塬镇中心小学门口,望着新装电子门上自己的倒影——这是他在这里当特岗教师的第五个秋天,黑色运动裤膝盖处,还留着去年带学生给树木涂白时沾上的白灰点。
2020年夏天,28岁的马侨在西安高新区的写字楼里敲着代码。玻璃幕墙外,摩天大楼的影子在柏油路上晃成银灰色的河。每个深夜加班后,他总会想起老家的小学:校门口歪脖子槐树下,拄着拐杖的老校长总爱给学生讲“知识改变命运”的故事。当看到特岗教师招聘信息时,那些被粉笔灰染白的记忆突然清晰,他鬼使神差退掉了程序员培训班的缴费单。
从键盘到粉笔的转场
“马老师,这道题咋做呀?”课间休息时,四年级的佳齐把草稿纸推过来,上面歪歪扭扭画着鸡兔同笼的图示。马侨拿起草稿纸认真翻看,随后拿起粉笔在黑板上边写边讲。他忽然想起第一次站讲台的慌张——教案上的字迹被汗水洇开,后排男生还偷偷比出“投降”的手势。
第一个冬天格外难熬。北塬镇本就多风,学校又地处镇子最高处,背后是条又宽又深的沟,风便来得更猛。呼啸的西北风仿佛下一秒就要掀翻房顶。教室里的暖气形同虚设,他讲课时只能来回踱步,免得脚被冻麻;深夜备课时,电暖器突然罢工,冻得发抖的手把“优”字写得歪歪扭扭,成了波浪线。后来他生了煤炉取暖,可早晨醒来一看温度计,屋里只有5℃。母亲在电话里又担心又埋怨:“西安的工作多好啊,你图个啥?”他望着窗外落雪的塬坡,想起班上留守儿童豆豆总把他送的围巾裹得老高,忽然笑了:
“妈,这里需要人。”
他开始用攒下的钱买各类课外书,在操场用废轮胎做秋千,把编程启蒙课改成“数字寻宝”游戏。当看到向来沉默的浩浩在信息课上第一次主动举手时,他忽然明白:写字楼里没做完的项目会被迭代更新,但此刻孩子们眼里的光,永远不会过期。
塬上的守护者
第三年六月末,暴雨冲垮了学校门口不远处的土路。放学时,马侨背着一、二年级的小学生挨个跨过水沟。背二年级的小雨时,小姑娘把书包举过头顶,突然说:“马老师,你像我哥。”他鼻子一酸,想起在西安的弟弟总说他“轴”,却在去年偷偷寄来不少课外书、书包和文具。
最让他难忘的是晨晨。这孩子因父母离异无人照顾,变得格外孤僻,总在课堂上发呆,都四月了还穿着条不合身的棉裤。马侨给晨晨买衣服、买零食,陪他做游戏、做数学题。当看到晨晨在作文里写下“我最喜欢的老师是马老师,我长大了要给他买好多好多零食”时,这个已过而立之年的大男孩,躲在宿舍里偷偷抹了泪。
去年九月,他带的第一批学生升入初中。开学那天,博新、晨晨、泽辉几个男孩,拎着烤肠、烤面筋和零食来学校看他。孩子们叽叽喳喳说着对新学校的印象,满是对马老师和母校的恋恋不舍。阳光掠过塬上的麦田,把孩子们的影子拉得老长,马侨忽然想起自己删掉的那条朋友圈:“有人困于钢筋森林,有人愿做塬上的星。”
第五年的星光
如今,马侨的办公桌上摆着新收到的贺卡。在县城读初中的浩浩在上面写道:“老师,我当上了信息课代表。老师,你看见贺卡要想起我哦……”窗台上,学生们用酸奶盒种的向日葵正金灿灿地开着,其中一株歪歪斜斜靠向窗台,像极了五年前那个抱着教案摔在泥水里的年轻人。
周五放学,他带着学生在塬上看晚霞。远处的风车缓缓转动,六年级的洋洋突然问:“马老师,你会一直在这里吗?”他望着塬坡上星星点点的窑洞,想起第一次见到北塬镇小学时,校门口的木牌被风吹得吱呀响;而此刻,自己的名字早已刻进了那块斑驳的校史碑里。
“会啊。”他捡起一块土坷垃,在地上画出坐标系,“你们看,每个点都有自己的轨迹,老师的坐标,就在这里。”晚风掀起教案本的边角,上面还贴着去年秋天和学生们一起制作的梧桐叶书签。塬下的村庄升起炊烟,某个窗口透出的灯光里,或许正有孩子趴在桌上,用他送的彩笔描绘着山外的世界。
夜幕降临时,马侨去学生宿舍检查。北斗星在塬顶上明明灭灭,他忽然摸出手机,给弟弟发了条消息:“今天桃桃说长大了想当老师,你说这算不算传承?”发送键亮起的瞬间,塬下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吠。他知道,在这片黄土塬的褶皱里,还有无数个像他一样的年轻人,正把青春磨成星光,照亮那些通往山外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