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豆

□苒夏溪

字数:1001 2025-08-27 版名:文苑
  眉豆也叫“饭豆”“米豆”,和大多数豆类相似,都是爬藤的作物。它的藤蔓格外有韧劲,只要给个竹竿或者篱笆,就能顺着往上攀,用不了多久就把架子铺得满满当当。到了开花的时候,淡紫色的小花星星点点缀在叶间,不惹眼却很耐看,风一吹,藤蔓轻轻摇晃,花香便混着泥土味飘散开来。
  紫色的花谢后结出小荚,慢慢长到手指长,颜色也从浅绿变成深绿,豆荚一串一串挂在藤下,像绿色的小月牙。直到深绿渐渐透出黄晕,眉豆便成熟了。
  盛夏时节,豆荚干透,采摘的时候到了。在藤架间细细寻觅,手指轻轻地捻下那些熟透的豆荚,只听几声细微的“噼啪”脆响——那是豆粒熟透、豆荚轻轻迸裂的夏日私语。
  母亲掐开豆荚,眉豆滚落掌心,她将眉豆摊在竹匾里,任其在骄阳下散尽水分,直到表皮泛出干爽的白。晒干的眉豆被收入陶瓮,置于厨房阴凉处,随用随取。
  眉豆常见的做法有眉豆糖水、眉豆炖猪脚汤、爆炒眉豆……还有一种别致的吃法,显出母亲对食物的追求。“舀半碗陶瓮里的干眉豆来泡软。”我欢快地搬来小板凳,踮脚掀开瓮盖,一股豆香混着陶土味扑鼻而来。
  干眉豆在清水里泡了半晌,捞出时颗颗饱胀如珍珠。母亲攥着我的小手将泡软的眉豆放进石臼里捣烂,木杵在石臼里发出“咚咚”的闷响。
  母亲把烂糊的眉豆和粘稠的米浆混合,铺在垫了蕉叶的蒸笼里蒸制。我蹲在灶膛边添柴,看火星子从灶口跳出来,白汽顺着蒸笼缝往上冒。“闻见没?豆子要变甜了。”母亲的声音混在水汽里,软绵绵的。
  糕浆快要凝固时,母亲让我盯着蒸笼,她自己在小锅里炒配料。五花肉丁在油里“滋滋”作响,花生碎在锅里跳舞,我凑过去想抓花生碎,被母亲用锅铲挡回来:“烫!”猛火快炒时,几颗花生炸开,油星子溅到围裙上,母亲说:“你看这花生,一炒就急得跳脚。”热气腾腾的浇头淋在眉豆糕上,我馋得直流口水,迫不及待地说:“妈,可以吃了吗?”母亲按住我的手说:“再等一会儿,不然眉豆糕会塌。”
  眉豆糕出笼了,母亲先切一块给我,我捧着烫手的糕块,看她把剩下的眉豆糕切成菱形,顶上的肉碎油亮亮的。“慢点吃,没人抢。”母亲的指尖沾着米浆,擦了擦我嘴角的碎屑。入口先是花生的脆、五花肉的香,嚼着嚼着,米的清香和眉豆的甜香就出来了。母亲在旁边笑着说:“米香第一口,豆香第二口,肉香第三口——”话还没说完,我就把整块糕都咽进了肚里。
  在我们这儿,家家户户都会在院子里种上几株眉豆,不用特意照料,给点水和阳光就能长得很好。到了收获的季节,眉豆做成的家常菜就是平淡日子里的“小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