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钱包

□杨亚非

字数:1789 2025-06-25 版名:文苑
  小时候,我不知道钱包为何物,有何用。懂事后,才明白钱包是父母外出必带的随身物品,他们出门可以不带我们兄妹,但是不能不带钱包。母亲说钱包是出门在外的“通行证”。
  父亲有两个钱包,这让我感到疑惑。我认为父亲很有钱,才需要用两个钱包。我喜欢跟着父亲出门,觉得父亲很富,用两个钱包装钱或许能给我买许多东西。
  可是,我每次跟着父亲外出,心愿都没有达成。零食还是老样子,一角钱的冰棍和一角钱的油炸洋芋均难饱口福,玩具就更不用说了。
  我的父亲是村里小学的教师,也是学校的管账先生。
  那时候上学走的路是泥石路,遇到雨天,路面经过很多人的踩踏,往往变得泥泞不堪。母亲缝制的粗布鞋在这湿滑的泥土路上不堪一击,走不了几步就湿透了。每到这时,我就会开始羡慕那些雨天穿水鞋的小伙伴,梦想着拥有一双属于自己的小水鞋。
  终于有一天,父亲抵挡不住我软磨硬泡,带上我一起去赶集。一到集市,我就开始寻找心心念念的小水鞋,直到临近街尾,才看到那个狭窄巷子里卖水鞋的摊位。我拉了拉父亲的衣角,看着他走向摊位与老板交谈,心里乐开了花,憧憬着拥有水鞋的快乐时光。当父亲空手而回时,我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
  “爸爸,为什么不给我买水鞋?”我强忍委屈询问父亲。
  “那个鞋子太贵了,买了鞋子这个月生活费就不够了,等以后有钱了再给你买吧!”父亲难为情地回答我。
  当父亲用“吃”与“穿”对生活进行衡量取舍时,我知道小水鞋只能成为我的向往。同时我也在怀疑,有两个钱包的父亲真的连一双水鞋都买不起吗?
  想知道父亲两个钱包里到底有多少钱这件事,一直在心里折磨着我。在严厉的家规约束之下,我不敢随便翻看父亲的钱包。可是,经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在一次父母上山劳作时,我蹑手蹑脚走进房间,父亲印有红色五角星的手提包就挂在衣架上。我慢慢靠近,心脏怦怦直跳,一边打开印有“为人民服务”字样的帆布包,一边侧耳听着房间外的动静。颤抖的小手拨弄了几次,才把帆布包的扣子打开,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两个钱包——其实就是两个不同颜色的碎布缝合的小口袋,我既激动又害怕。
  两个钱包都被我打开了。红布钱包里有很多张一百元的钱,另一个蓝布钱包里也有钱,十元、五元、一元、五角、两角、一角的都有,但没有红布钱包里的多。
  我提心吊胆地把钱放回钱包,搬着凳子回到书桌前坐好,这时父母也回来了。
  母亲看着我“认真”写作业的样子,笑嘻嘻地对我说:“儿,快把作业完成了,明天带你去赶集。”赶集?正合我意!这次我是不是可以请求父亲让我带小水鞋回家了?
  走进熟悉的集市,我直奔那个狭窄的巷子,指着那双上次没有买的水鞋说:“妈妈,我今天想买这个,我特别喜欢这双水鞋,上次爸爸没给我买。”母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旁边的父亲,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水鞋的价格标签上,那眼神和表情与上次父亲没给我买时一模一样。
  “儿,这双鞋子太贵了,下雨天让爸爸背你去上学吧。”母亲说。
  听到母亲拒绝,我心里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泪水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为什么不可以?这双鞋子就15块钱,爸爸钱包里不是有很多钱吗?”我哭着说出憋了许久的话。
  “你爸爸钱包里的钱不是用来给你买鞋子的!”听着母亲严厉而略带怒气回绝的话语,我知道这双鞋子依旧带不回家。
  憋着所有的委屈回到家后,我躲进屋后小竹林的角落里默默流泪,听着母亲焦急的呼唤,我赌气没答应。
  天色暗下来,越来越冷,我有些害怕,最终还是悄悄回了家。打开门,母亲就紧紧抱住了我,她眼角湿湿的,应该是哭过了。
  “儿,到这里来,我有话跟你说。”父亲是个严厉的人,我乖乖走到他身边坐下。
  “是不是很好奇爸爸为什么会有两个钱包?”我默默点头。“你还查看钱包里的钱了?”父亲这样询问,我担心被揍,急忙回答:“我看了,但是没拿一分钱,爸爸我错了。”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更不敢袒露自己的委屈,心虚地等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谁知父亲不但没有教训我,还拉起了我的手,让我抬头看着他。“孩子,爸爸是老师,也是学校的管账先生。你妈妈给我缝制两个钱包,就是避免我资金混用,装钱多的红布钱包里的钱是学校的。那个钱无论我们生活遇到多么大的困难,都不能动,因为那些钱不属于我们。蓝布钱包里的钱才是我们自己的,那是用来支撑我们生活的。”听着父亲耐心平和的解释,我明白是我误解了他。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翻看过父亲的两个钱包。随着年龄的增长,且从他工作与生活的言行中,我逐渐领悟了两个钱包的内涵:一个装着清白廉洁的人格,一个装着我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