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攀登,师者筑梦

——中国科学院院士房喻的家国答卷

字数:2642 2025-05-28 版名:文化


   □周健
  大年初二一早,送走女儿一家人,年节的热闹归于平静,房喻如常坐在电脑前开始修改研究论文、撰写工作报告……过年只过一天,这是中国科学院院士、陕西师范大学化学化工学院教授房喻的“老传统”。“时间紧迫,不敢耽误啊!”他说。
  过了这个年,房喻就快70岁了。
  忙了大半辈子,他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从农村娃成长为科学家,从出国留学到回国服务,从攻坚克难突破“卡脖子”技术到以师者大爱培育满园桃李,一路走来,房喻念念不忘的始终是“做点对子孙后代发展、国家繁荣进步有用的事”。

   被知识点亮的时代“幸运儿”
  1956年9月,房喻出生于陕西临潼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小时候的房喻性格内敛,喜欢看书。那时条件有限,从家里到村里,但凡能找到的书,都被他读了个遍。
  1977年,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尽管当时房喻已是民办教师,但内心的声音驱使着他,无论如何要搏一把。备考期间,除了上课、备课、照顾生病的父亲,他走路背诵公式,吃饭盯着书本,如同着魔了一般。1978年2月,房喻迎来人生的“拐点”,作为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考入陕西师范大学化学系。四年后,他以年级第一的成绩留校任教。
  1993年8月,房喻应邀到国际著名生物工程学家、英国伯明翰大学化学系约翰·肯尼迪(John F.Kennedy)教授的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质工程实验室,以访问学者的身份从事研究工作。1995年,房喻转到英国兰卡斯特大学大分子中心,师从高分子光物理学家兰恩·苏塔( Ian Soutar)教授攻读博士学位,1998年取得博士学位。
  从20世纪70年代后期开始,国家逐步恢复高考制度,大量派遣留学生,建立中国自己的学位制度。“我是国家教育改革政策的直接受益者。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我几十年来一直勤勤恳恳努力工作,因为相比于绝大多数同龄人,我是时代的‘幸运儿’,没有理由不好好工作,没有理由愧对国家寄予的厚望和家人给予的支持。”房喻说。
   丹心报国的传感器“拓荒人”
  身处异国他乡6年,在学业上“只争朝夕”的房喻,感受到祖国在高科技领域与西方发达国家差距甚大。
  回国服务!房喻做出这个“大胆”的决定时,很多人都不理解,当时的房东却坚定地支持他。“房东先生是一位已在英国生活了几十年的香港人,曾在国外备尝受制于人的屈辱,特别希望祖国能强大起来。”房喻回忆道。深受触动的房喻放弃了国外的优厚待遇,在同胞的目送中踏上了归国的旅途。
  早在20世纪90年代,美国就在全球率先启动了“电子狗鼻”计划,逐渐形成了技术垄断。与此同时,随着国家经济社会发展和持续扩大开放,地铁、机场、国际会议、重大赛事等安保要求也越来越高,国产检测技术远远跟不上。嗅爆犬作为传统探测方式,不仅成本大,且准确率不高,还面临“生老病死”的难题。“美国一台不足1公斤重的设备,售价高达人民币40多万元,几乎不讲价。”房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核心技术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他说。
  回到祖国,回到大西北,回到母校陕西师范大学,房喻和一群扎根西部的教育科研工作者一起,带着学生踏上了破解薄膜荧光传感器探测技术的拓荒之路。

部分基于叠层结构的薄膜荧光传感器
 
   顶天立地的科研“攀登者”
  年少时读书的“痴劲儿”,又一次在专注科研的房喻身上重现。为了研究爆炸物敏感材料,出差途中一看到嗅爆犬,房喻就跟着跑,观察它们的行为。在实验室里,他举着臭袜子,托着烂苹果,跟学生一起排除异味干扰。扫雷、反恐、寻找爆炸物、监测危险化学品,实验室经常浓烟滚滚、异味扑鼻……房喻的研究一直绕着“危险”打转。
  20多年躬耕坚守,房喻团队在新概念传感器和分子材料领域不断突破。针对荧光传感技术中薄膜荧光传感易受环境因素干扰、选择性和灵敏度难以满足特殊检测需要等难题,团队提出用于敏感薄膜创新制备的单分子层化学策略、分子凝胶策略和组合设计思想,揭示了adlayer(活性层)效应;发明了叠层式传感器结构,研制了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SRED系列隐藏爆炸物、毒品荧光传感器和探测装备,创造了迄今响应速度最快、灵敏度最高的爆炸物与毒品类薄膜荧光探测记录。
  G20峰会、博鳌论坛、上海进博会、港珠澳大桥通车典礼……房喻团队研发的性能更好、价格更低的“中国智造”产品,陆续在一些重大场合发挥安保作用。“即便装过爆炸物的容器清洗40次以上,接触爆炸物的手清洗2到3天,我们的技术都可以在数秒之内检测出来。”房喻说。
  团队还率先将分子凝胶研究拓展至凝胶乳液体系,突破了传统凝胶乳液分散相体积分数限制,发展了高强度交联聚苯乙烯泡沫的软模板制备工艺,实现了材料品种和制备工艺的双重创新;融合分子凝胶理论,解决了凝胶推进剂雾化困难和高能量密度材料长期悬浮稳定化等关键问题。制备的分子材料在环境质量、食品安全、油气勘探、疾病诊断、国防、航天等“硬核”领域被使用。

 房喻在兰卡斯特大学从事科研工作

  “我们的研究理念是高技术应用牵引基础研究,基础研究支撑高技术应用。”房喻认为,“真正有意义的研究是顶天立地的,是能对国家、社会、人民真正做出贡献的。”2021年,房喻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这意味着他的工作将更加马不停蹄。“当选院士,是荣誉,更是责任与使命。今后要更加主动地对接国家重大战略需求,争取在原始创新上多出科研成果。”房喻说。
  2022年,房喻院士团队领衔的“薄膜荧光传感器”入选IUPAC(国际纯粹与应用化学联合会)化学领域十大新兴技术,被认为是具有巨大潜力的创新技术,以应对最紧迫的社会挑战,促进世界可持续发展。
  闪耀智慧与仁爱之光的“大先生”
  “房老师总是来得最早、走得最晚。晚上10点以后,他工作室的灯往往还亮着。”学生丁立平说。这在房喻看来却很正常,他说,老师的以身作则从来不是一句空话。在众多身份中,他还是最看重教师这个身份。只要用心,每个孩子都是宝。
  时至今日,每次开组会,房喻都会细致地审阅学生的PPT,纠正其中存在的问题 ;学生的每篇论文,他都要亲自修改三遍以上才可以投稿。“房老师在学术上要求特别严格,以‘铁人精神’和‘雷锋精神’要求我们在学术上多下功夫。”学生刘静说,“但他很尊重学生,常常强调师生在人格上是平等的。”
  课堂之外,房喻和学生是好朋友,是“君子之交”。他出资让学生考雅思、为学生请外教练口语、鼓励学生去诺贝尔奖获得者的实验室工作……“身为教师,我希望他们敢想敢做、志存高远,将来为国家、民族,乃至全人类做出更大的贡献。”房喻说。
  清风阵阵,拂过春日的师大校园,师生们共同栽下的满园桃李已抽出新芽,吐露芳华。来到师大近50载,房喻总喜欢漫步校园,看一看年轻的学子们,尤其是未来的教师们。他说,只有经过大学校园文化的熏陶、人文情怀的温暖、学术精神的浸染,培养出的教师才能闪耀智慧之光,洋溢仁爱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