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我成长的中医书籍

□柴 进

字数:1049 2025-05-28 版名:悦读
  初秋的雨点落在青石板路上,我抱着《中医基础理论》走入校门。阳光穿过图书馆的樟木书架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的指尖掠过《黄帝内经》的绢布封面,惊起的细小尘埃在光柱中起舞。那时我尚不知晓,这些泛黄书页里沉睡的阴阳五行,会在未来三年化作舟楫,载我渡向医学的彼岸。
  晨课的教室里总透着草木的清苦味。白发先生执卷立于雕花窗前,将“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八个字念得铿锵有力。我伏在《医宗金鉴》前临摹脉象图,笔尖扫过“浮脉如水漂木”这句批注,砚台里松烟墨与窗外金银花的香气暗暗纠缠。一日,我正在背诵“春弦夏洪秋毛冬石”,忽见玉兰花瓣飘落砚中,墨色涟漪竟与脉象图谱隐隐相合,我才相信古人所说“天人相应”绝非虚言。
  冬日骤冷,古籍馆成了我的避风港。暖气管道在《伤寒论》下嗡鸣,一个个方块字在热意中忽明忽暗。抄录“太阳病,头痛发热”时,墨迹在“汗出恶风”处洇开,像极了桂枝汤发散的药气。某夜合上书卷,我惊觉玻璃窗上的冰花竟与手太阴肺经的走向惊人地相似。
  惊蛰那日,人体解剖室的福尔马林气息与《医林改错》的樟脑香奇妙交融。在不锈钢解剖台的冷光里,王清任的气血学说正与血管神经默默对话。当我抱着《金匮要略》穿过海棠花径时,路灯把“千般疢难,不越三条”的箴言拓印在满地落英中,我走过的每一步都像踩着月光与经方。
  当梅雨季来临时,我开始在模拟诊室里跟诊。蓝布封面的《温病条辨》被我翻得起了毛边,吴鞠通的医案在潮湿的空气里舒展。我初诊风寒感冒患者,手指搭上对方浮紧脉象的一刹那,《濒湖脉学》里的歌诀突然在耳畔回响。开出处方那一刻,桂枝白芍的剂量在笔下犹疑,带教老师轻点“芍药三两桂三两”的经方,窗外的雨丝恰好穿过“解肌发汗”的朱批。
  今晨查房经过中药局,晨光穿透百子柜的檀木小屉,把药材的影子投成满天星斗。我白大褂的口袋里仍装着卷边的《方剂心得十讲》,首页留有稚拙的一行小字——“小青龙汤发汗解表”,而今这行字下方已蔓生出数十条批注。
  门诊楼前的辛夷又开了,我站在雕花廊下看新生捧着《医学三字经》匆匆走过。他们的衣襟沾着新墨气息,与两年前那个在雨中行走的自己悄然重叠。风过处,怀中的《名医类案》自动翻至“暑温”篇,去年三伏天我跟着老师救治中暑工人的场景忽然跃出脑海——那时老师教我用白虎汤配伍西瓜翠衣解暑。患者汗出热退时,蝉声正好穿过诊室的竹帘。
  那些被书页浸润的日夜,终将使我在医学的土壤里长出新芽。当古籍里的文字化作听诊器下的呼吸音,当经方剂量转为脉搏跳动的节律,我们方知,所谓传承,原是前人将星火藏于墨香,待后来者以书为炉,以实践为碳,点燃济世的火光。